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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麗綺野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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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過時走為上著,說不過時則惟有耍無賴,此兩記絕活均為龍鷹的強項,仗之以縱橫江湖。

龍鷹故意鬼鬼祟祟的先偷瞥妲瑪和寧采霜各一眼,然後壓得本已沙啞的聲音更低沈難聽,向韋妃道:“太子妃竟不曉得鄙人有難言之隱嗎?”

韋妃瞅他一眼,顯然不把他任何推卸的借口放在心上,沒好氣地道:“說來聽聽。”

龍鷹胡謅道:“除了醫道之外,鄙人還自幼修習神功。”

韋妃愕然道:“神功!”

龍鷹道:“對!是神功。唉!修這類旁門異術禁忌多多,其中之一是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情況,否則聽者和說者會奇禍臨身,鄙人當年在奚王和一眾大酋前開壇作法,為奚國占算國運,憑的正是神功。奚王妃也為此在國宴前特地到太醫府來央鄙人為她兒子占算未來的運道。唉!她卻不曉得,請神是要付出代價的,每行一次神功,至少令鄙人折壽一年。”

鬼神之說,深入人心,李顯本身正是“不問蒼生問鬼神”的人,韋妃在這方面也好不了多少,經歷過“叫天不應,叫地不聞”的艱苦日子者,尤傾向於借助鬼神的力量,以扭轉無奈辛酸的噩運。

韋妃給他說得不寒而栗,逼王庭經就範的氣勢登時大輻被削減,一怔道:“這與是否看得小敏入眼有何關系?”

龍鷹又別頭看坐在一角旁觀的兩大美女,妲瑪一副給他氣煞了的嬌嗔神色,竟是再沒法像以前般似對他無動於衷,會因他而有諸內、形於外,顯現心裏的情緒。

寧采霜則“道貌岸然”,正襟危坐,可是香唇角含著的笑意卻出賣了她,知她為自己出盡十八般武藝去拒絕韋妃而喝彩。

龍鷹在桌面俯身過去,道:“別人會因鄙人的太醫府沒有伺候的人感到奇怪,事實則是由於鄙人向聖上請求。唉!這又是另一禁忌,鄙人也不知該怎麽說了。鄙人命犯孤星,註定是這樣子的。”

韋妃有點不耐煩地道:“又不是要你娶她,讓她隨你回去,何時送她回來由神醫決定。”

龍鷹暗罵如此她的宮娥和妓女有何分別?且是最低級的。韋妃根本不把宮娥視之為有血有肉的人,只是工具。

好整以暇地道:“接受饋贈也要折壽一年。唉!所以鄙人離奚國時,不敢拿走半件東西。”

以韋妃的強悍,亦為之語塞。

龍鷹乘機起立,借口須處理安樂的靈丹告辭離開。

※※※

去時有美相伴,回時孤家寡人。

在尚藥局忙足兩個時辰,調校好制丹的材料後,方能脫身,其他的就交給那群藥師、藥童去忙,曉得是為安樂郡主辦事,沒有人敢有怨言或怠慢。

龍鷹純憑直覺去決定藥材的分配,制法亦是臨時想出來的,雖不知是否有效,總之吃不壞人便成,怎管得那麽多。至於會否損害神醫美譽,全不在考慮之列。

大奉禦甄權和二奉禦都到制藥室來和他打招呼,只看他們對遼參讚不絕口,知他們是有真才實學的人,不由對他們生出敬意,龍鷹不用拍他們馬屁,只是宮城大紅人的身份足令他們對王庭經另眼相看,何況千黛為他建立起良好的醫譽,加上現在的謙恭,大家氣氛融洽。

以前對他很不友善,與他同為“直長”的任無心更主動來協助制藥,常青和茂平兩個小子更不用說。

回到太醫府,符太已不知去向,龍鷹沒法亦沒閑去管他,吃過榮公公使人送來不知算作午膳還是晚膳的東西後,離日落不到一個時辰。

回神都後日子過得很快,不知不覺過了四、五天,一閃即逝,直到此時方有閑下來的感覺,好該先睡一覺。只恨兩邊不達岸,睡之嫌時間短,不睡則仍有一段時間才是到麗綺閣赴李智機的聚舊晚宴的時刻。

閉目養神。

他決定了早點動身,因為在到飛馬牧場前尚要先和寬玉碰個頭,與他商量大計。

寬玉是明智的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惡劣處境。信息已通過胖公公傳達令羽,再由令羽知會劉南光,依特定手法送往寬玉。

去了這件心事,自己會輕松多了,亦知大江聯此包袱不可能在幾個月內解決,至少須一、兩年的時間,還要不出紕漏或被抽後腿。

小可汗是他平生所遇的人中最懂籌謀運策的人,最厲害是他一切從利害關系出發,不講人情。

大江聯三大基地,金沙幫已被女帝連根拔起,現在又放棄洞庭湖,便只剩下嶺南的基地,該是由離開洞庭的高奇湛回去主理,仍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廣東嶺南區山高皇帝遠,朝廷鞭長莫及下,對此廣闊的蠻子之地是有心無力。

證諸過往,沒人可改變嶺南的現狀,他辦得到嗎?

愈想愈不通,不如試練道魔分離的功法,此一想法剛占據心神,立臻體內道魔兩極氣隨意轉的境界,魔進道退,道進則魔退,微妙處就在進退間似有回轉之機,熏熏蒸蒸,妙不可言。

就在進退之間,道心凝神集聚,任督二脈立成氣勁往來的道路,不遲不速,魔種非是不存在,只是退居於輔助的位置,令道勁出而主事,上註頭頂百會,下註兩腳的湧泉,使他晉入新的境界,隱隱感到這是新的突破,可是突破了什麽,卻沒法說出來。

再張眼時,外面已是夜幕低垂,暗吃一驚,匆匆離府去了。

※※※

忽又想起女飛賊采薇。

被她纏上已是無可逃避的事,且在短時間內發生,一天弄不清楚她到牧場偷的是何物,他仍陷於絕對的被動。

現在普天之下他最不想去的地方是飛馬牧場,想到這裏,心中一動。

“醜神醫”和“龍鷹”當然沒法揭破楊清仁般大唐宗室的身份,但“範輕舟”絕無此顧忌,且更具說服力,頂多是“一拍兩散”之局,他不會有多大的損失,但楊清仁過往的所有努力勢盡付東流。

隨意的一個想法,使他明白了小可汗臺勒虛雲不惜一切誘殺“範輕舟”的原因,依著這個思路順藤連瓜的想下去,臺勒虛雲絕不容“範輕舟”現身飛馬牧場。

他奶奶的,自己的三個身份,“龍鷹”不用說,另兩個也成為敵人必誅的目標。

麗綺橋在望。

兩百多步的長橋,宛似將嚴肅的宮城連接往另一天地,人間仙界。麗綺閣在林木裏若現若隱,透出火光。

龍鷹心中大訝,燈火是正常的事,火光熊熊般的卻是令人難解,不過見到把橋的羽林軍個個若無其事的冷靜模樣,知道不是發生火災。

就是在這裏遇上麗綺八美,八美之首麗麗歸了自己,其他七美各有好歸宿,理該幸福,但真正的情況怕閔玄清方清楚。

唉!閔玄清!

不由又對今天拒絕小敏兒的事感歉疚,卻是無可奈何。

在異常覆雜的心情下,龍鷹踏上夢回般的麗綺橋。

※※※

疏柳如煙,翠蓋如雲。

亭閣依舊,人事已全非,滿懷感慨下龍鷹踏足通往主庭的碎石徑,啾啾怪叫在林木邊緣處響起,如果不是早知有人,會被嚇一大跳,曉得是奚族戰士不改其密林放哨的習慣,藏在秘處把守唯一的跨湖通道。

忙以啾叫回應,是為奚族的歡迎方式。感覺是這片湖上仙洲般的地域,已成奚國暫時的領土,一切依奚族的禮俗進行,自己則是入鄉隨俗,繃緊的心弦放松下來。

香風襲至。

龍鷹回覆了當年遠赴塞外東北的心情,哈哈一笑,張開雙臂接著泰婭投懷而入的嬌軀,抱她一個結實。

熱吻後,泰婭小鳥依人地挽著他手臂,朝麗綺閣舉步。

庭院處鬧哄哄的,不時傳來吆喝歡叫之聲,氣氛熱烈。

泰婭歡天喜地地道:“等你等得泰婭心焦了,幸好神醫終於來了,大王答應今晚讓泰婭與王妃一起伺候神醫。”

龍鷹投進她的情緒去,是壓抑後的放松,在諸般誘惑下,他一直苦苦克制,稍有失控,後果不堪想象。

現時的麗綺閣已成宮城內最奇異的地域,予他不用喬裝,真情真性的動人滋味,禮法成規再不存在,可以縱情,至少在這個迷人的晚夜。

問道:“正在舉行野火宴嗎?”

泰婭喜滋滋道:“大王今天與聖神皇帝舉行會議,不但得聖神皇帝豐厚的饋贈,還親口保證和平相處,廢除了以前很多徒具虛文的政策,大王亦宣誓向大周效忠,所以今晚大舉慶祝。”

龍鷹心忖比之大唐初的羈縻,中土的國勢確是弱了,關鍵在默啜的崛起,令塞外四鎮名存實亡,再不能施以當時行之有效的直接管治。此事有利也有弊,可避免治外官員惹起的怨恨,盡忠和孫萬榮便因此起兵叛周。

不過現在等於任塞外諸國各自發展,一天有他龍鷹在,不會出現問題,只是大家間過命的交情足可令諸外族為大周效命,共抗兇殘的突厥人。

默啜對這形勢會有何反應呢?

泰婭的聲音傳入耳內道:“待會神醫要多和泰婭親熱,不可以只理會王妃,否則泰婭會丟臉哩!”

今次龍鷹是著著實實地嚇了一跳,駭然道:“什麽?你們當這裏是饒樂嗎?”

泰婭媚笑道:“也差不多了!”

龍鷹終於明白泰婭的“差不多了”是什麽意思。

在麗綺閣的中園豎起了個大方帳,雖及不上李智機在饒樂的牙帳,也有其一半的大小,可容十多人。

帳外生起篝火,五、六個赤膊奚人在燒烤美食,肉香四溢。

奚人將塞外風情,搬到大周皇宮內來,恐怕須花一番工夫,方能將麗綺閣回覆原狀。比起兩國的交往只屬小事,可是龍鷹偏要朝這個方向想,源於對麗綺閣深刻的情懷,故不希望有任何改變。

奚衛大聲通傳神醫到。

達天揭帳而出,笑道:“神醫快進來,大家正在談論你。”

龍鷹想起又可重溫當年在饒樂汗帳的情況,心中一熱,穿帳入內。

除安坐對著帳門,挨著從麗綺閣征用的蒲團軟枕的李智機含笑看著他外,另兩個人均起立歡迎。

一個是赫根拿,另一個是陌生男子,年紀四十歲許,魅梧結實,是猛將般的人物,非漢人,穿的卻是漢人武將的常服,頭發朝後直梳,鼻子高降,雙目深而銳利,很有個性,惟臉上的皺紋風霜與他的年紀不太相配,似經歷過很艱苦的歲月。

雖然神態客氣,可是只屬表面的恭敬,其眼神透露出傲慢的意味。

龍鷹怎想過還有別的賓客,不過心神早被帳內的春光吸引。男人的數目加上他只得五個,奚族美女則達十二個之多,除姿娜外,眾美人兒都是衣衫不整,可想象在他來前帳內狂野放浪的場面。

不由記起李智機說過的,拼命的去打仗,拼命的享受,所有好東西分配分享,故此人人賣命,既要保住所有,更要得到更多。

塞外塞內是兩個天地。

穿過帳門,受到感染,一時幾疑已遠離中土,返回關外。

姿娜盈盈起立,其他三個男人的目光無不被她吸引,只有李智機視若無睹,眼裏只有他醜神醫。

在燈火下,這一刻的奚王妃比以前更嬌艷誘人,一雙美目射出毫不掩飾的喜悅和感激。

陌生武將旁有預留給他的位子,達天和赫根拿坐在另一邊。

李智機看著王庭經在右下首坐在舒服的軟氈上,欣然笑道:“我剛向莽布支敘述當年神醫能未蔔先知的本領。哈!面對著以悍勇著稱的古都,本王請神醫占算此仗的勝敗,神醫竟敢答是‘不費一兵一卒,大獲全勝’,這顯然不是憑猜估猜出來的。怎可能不費一兵一卒呢?”

伺候他的是現今最得他寵愛的新納妃子,她們正留意王庭經,或許因不明白這麽醜的人,怎會令姿娜和泰婭如獲至寶似的悉心伺候。

兩女非常合作,姿娜斟滿酒後,由泰婭餵他喝下去,惹得達天和赫根拿兩個老朋友喝彩叫好。在饒樂已表現得非常好色的達天乘興摟著伺候的奚女公然親嘴,卻沒有人當作是一回事,包括莽布支。

龍鷹當然記得莽布支,他是欽陵的兒子,欽陵伏誅後,他和親叔逃下高原,向女帝投誠,還得武曌重用。橫空牧野因而托他向女帝求情,希望大周不會派莽布支去守青海。回神都後,他將橫空牧野的意願轉達女帝,武曌其時不置可否,沒想過忽然會在神都遇上莽布支,且是在李智機的臨時牙帳內。

赫根拿親到帳外切了大片羊肉來給王庭經,一番擾攘後終安定下來,各就各位。

李智機帶頭下,五人舉杯痛飲。

姿娜沒有任何顧忌的伏入他懷裏,拼命摟著他的腰,累得他差點聽不到李智機介紹莽布支給他認識。

泰婭生出與姿娜爭寵的心態,在後面抱貼他,那種艷福齊天之感,已非偎紅倚翠可形容之。

莽布支亦不寂寞,李智機遣了四個奚女招呼他。

外族始終是外族,莽布支雖出身高原,但風格仍近於游牧部落,男女風氣開放,公然作樂毫無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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